打工女皇回应2亿年薪传闻(“消失”20年,“打工女皇”为何重出江湖?丨封面直播对话吴士宏)
她曾是一名只有初中学历的小护士,最后却自学英语逆袭成为微软中国总经理;她曾身患白血病命悬一线,最后却成为传闻中年薪2亿的“打工女皇”。如日中天之际,她为何突然消失20年?负债累累、重度抑郁后,59岁的她为何却能走出低谷卷土重来?10月14日,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对话商界传奇人物吴士宏。
在被问及如何从一名普通护士和辍学的英文专科生,一路逆袭到IBM的高管,乃至微软中国总经理时,吴士宏表示“当时要改变的最基本动机很单纯,就是太穷了”。吴士宏回忆,自己当时去应聘外资机构的外派雇员,简历得要一张照片,但自己连2块钱的照相钱都没有,因此只能从工作证上撕下来一张照片应急。
在对话中,吴士宏还独家回应了“2亿年薪”的传闻。吴士宏表示,2亿年薪的说法“纯粹是一些人在炒作”。吴士宏透露,当时哈慈的老板开玩笑说“这样的人要请的话我愿意花1亿元”。“1亿年薪”的传闻就是那时候落下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给乘了个2,就变成了“2亿年薪”的传闻。
谈及“打工女皇”的标签,吴士宏表示,她并不知道“打工女皇”是谁给她起的。她认为这个称号“很矛盾”、“很可笑”,“打工者还能称皇称王?”。吴士宏指出,她从来不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名声,也不觉得名副其实。
在对话中吴士宏还谈到,在离开TCL后自己曾去创业,但因为种种原因失败了。对于创业失败的原因,吴士宏认为,一方面是因为2008年金融风暴一来,自己专业的投资伙伴都自顾不暇,“泥菩萨一样化了”,但最根源的问题还是自己当时“那种很自大、很狂妄的”状态,“我觉得去看看人家都能成,我还不能做成?”
在创业失败后,吴士宏也因此负债累累,还患上了重度抑郁。吴士宏透露,自己当时根本没钱还债,觉得只有死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天天想什么样的死法更好,死相会更好看一点。”吴士宏表示,就在自己就每天想着死的时候,有个机会误入了“教练”的课堂。当时自己教练问的一些问题引发了自己对人生的思考,也把自己从重度抑郁中拉了出来。
以下为对话实录:
改变自己的最基本动机就是太穷了
《封面直播》:很多人说您的经历是从小护士到大总裁的逆袭,能不能帮我们带回到当时那个情境,在医院做小护士时怎么就想到要改变自己的人生?
吴士宏:1983年,我得了一场神奇大病,一种不明不白的血液病,报了三次病危。人家上大学的时候我在病房里躺着。后来却莫名其妙就好了。好了以后生命力就回来了,我就说我要改变生活。当时要改变的最基本的、最单纯的一个动机就是太穷了。
我唯一上的几年学,还算好学生。所以老师也心疼我,帮我分配到一个街道医院当了护士。其实这个护士的工作当年还是很多人羡慕的。因为绝大多数跟我一样的孩子,大概16岁、17岁,是要去插队的。所以当护士你毕竟还是在北京市里,离家比较近,在一个医院里,穿着白大褂,打打针。当然刚去的时候是刷针头,那时候也完全没有保护意识,手扎得乱七八糟的。
其实当时身边也没有什么其他机会,貌似我这个护士还不错,我们还有一些留城的失学的小伙伴们,有卖副食的,有修理自行车的,我做个小护士好像也还可以。你环顾四周,好像也没其他太好的机会,所以大家也就没有太多的野心。
但是当我1983病好了之后,当时已经恢复高考了,已经有很多的机会了。但很多好工作需要大专以上文凭,我想去读个文凭,不过好像也上不起大学,因为没有钱。我生病的那四年,有一个最低的劳保工资,国家给补贴30块钱,相当于一天1元钱的生活费。即使是在那个年代,1块钱对一个病人尤其是需要补充营养,是相当少的。等我好了出院的时候,鞋不合脚了,想买双新鞋,但发现我竟然拿不出几块钱去买鞋。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基于这种特别原始的动机,我要换一种生活方式,我要挣多一点钱,希望自己病过之后换一个工作,能够跟健康人为伍,而不是天天在医院。
我只用一年半时间就拿到了成人高考自学的英语专科文凭。然后1985年,我在报纸上看到一条广告,说北京FESCO(北京外企人力资源服务有限公司),招聘会外语的人,起码要有大专文凭,去给外资的机构外派雇员。去应聘的话还得提供一张个人照片,我还得为这个工作花2块钱去照相。我当时想,万一人家不录用我呢?2块钱不是白花了?我当时是真的没钱。
后来我把工作证上面小一寸的照片,小心地撕下来,把上面的蓝印拿酒精棉擦掉,手写了一个申请。说我有什么学历,我有大专英语专业的文凭,是自学高考的,希望给我一个面试的机会。如果不录取,请将照片寄回。当时心想,一破照片,还要人家寄回,而且那照片好丑好丑,因为我刚化疗完,还戴着个眼镜。后来去了FESCO后,那儿一些同事都已经认识了之后,就笑我说这丫头这么丑。
《封面直播》:那你觉得考试的时候是什么真正打动了他们,让照片上看起来这么“丑”的丫头,就被录取了?
吴士宏:我考得不错哦。我的成人高考自学考试的自学文凭也是刚考出来的真文凭。那不是混的,所以我考得不错。考完笔试考口试,说两星期之后考口试,我才发现我从来没有跟一个英语母语的人对过话。
我当时在报纸上看到有中国旅行社招口语速成班,因为他们会带一些外国人的旅游团。我想在那里当导游的话,起码能练练英语的口语,我就去面试了。但之后他们就不理我了,我很生气,当时还挺有性格。我就拿医院的座机,给旅行社打电话,说你们不录取也应该告诉我一下啊,这很耽误事的。人家就跟我说你不用上这个班,过两天来跟团吧,然后我就去带团了。
《封面直播》:您的人生真实充满契机。
吴士宏:到后来IBM公司有一个工作机会,是从FESCO派过去的。1985年我就外派到IBM公司了,刚开始是做一个勤杂工,后来通过考试才一步步做到了经理。也很感谢当时IBM的一个领导Susan,她给了我参加考试改变命运的机会。
严格说起来,我觉得我这种际遇,只有像IBM这种企业文化的公司才有可能。因为它强调尊重个人,强调团队合作。后来我才知道,任何企业的文化,好或不好,不是里边的个人的感受。而是说它的文化一定要跟公司的战略,跟公司所处的商业的区间,跟它所选定的行业客户是匹配的才是好的。
我能够成功“逆袭”,离不开时代大环境的因素
《封面直播》:很多人说您能够成功逆袭,是不是因为总是踩对了点。比如IBM在中国市场是个从0到1的过程,您有了机会,此后每个平台,几乎都是从0到1。在那个时代加速成长,好像您的成功是因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吴士宏:我觉得有两个因素。一个是外部环境的,一个是自己的。外部环境先看大的时代,中国开放了,让外资进来了,让外资可以在这里扎下根来去发展。如果没有这个,FESCO为何要找会说几句英文、会说几句日文的人呢?所以大时代的环境非常重要。
我觉得我比较幸运的是,居然第一个工作是踏进了IBM,尽管是打杂的小妹。因为这个公司当时是很包容的,我不知道现在如何了。那时候的IBM的文化,它是包容的,是温暖的,强调尊重个人的,强调团队的。这是我的运气,我觉得这是环境和运气的部分。
另外一个是我自己的因素。从一开始卑微的求生、求更好的生活作为一个出发点,我就再没放弃过我自己。例如后来为了考编程,我白天全时上班,晚上大概八九点回到家,然后就一直学到早上两三点。
逼自己改变不一定有机会,但不逼一定没机会
《封面直播》:每次只要出现您的名字,很多现在的职场小白、职场新人就充满了崇拜,但也有很多人就问,逼自己改变真的就能逼出来吗?
吴士宏:也许不逼一下自己我原来都不知道我拥有的天赋和聪明,也有可能逼了自己但根本没有第二次机会,然后我就灰溜溜地离开IBM。我觉得只要我逼自己到能力的极致,应该能够遇到,但是不逼自己就没有。
不给自己借口,不给自己后路。我去找的时候,当时虽然有点幼稚,想得简单,但是我其实知道这条路,如果我考试考不过,我就得滚蛋了。虽然人家没有说让我滚蛋,还好好地做你的工作就行了。但是我没有给留后路。
《封面直播》:是这种逼自己,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精神,把您一路坚持不懈地带到了IBM高的位置,带去了微软,带去了TCL吗?
吴士宏:一直是这样的,其实别人看着你向上走挺羡慕的,但实际上这一路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谁不想往上走呢?我太多能力不够,所以这么多年就是一直一边往上走,一边恶补能力。
“2亿年薪”的传闻,是一些人在炒作
《封面直播》:听说在您从微软离职后,有企业要给您开2亿的年薪挖您,是真的吗?
吴士宏:2亿年薪的说法“纯粹是一些人在炒作”。这个传闻可能来自于当年我参加过的一个对话节目。在当时的节目现场,有人问我“TCL给你开多少工资”? 我说这当然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说了,因为李总(李东生)就坐在下面。李总当时回答说,“我们有职业理想的契合”。而我当时的回答是,“李总就给我最多的(工资)就行了”。
那个时候李总是很务实的一个人,他挺辛苦地把我挖过来,他也挺珍惜我的,他觉得我在那儿红火他也挺开心的。
当时哈慈的老板也在现场,他开玩笑说“这样的人要请的话我愿意花1亿元”。“1亿年薪”的事就是那时候落下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给我乘了个2,变成了2亿年薪的传闻。
《封面直播》:李总不介意您的光芒盖过他吗?他成了吴士宏背后的老板?
吴士宏:我的光芒又不是去他那儿之后才有的,是他想要我的光芒。
《封面直播》:会不会从那就觉得我就是值这个身价的?
吴士宏:我不觉得我值1亿元,旦我觉得我值市场上的第一级,应该是够的。我从来没有觉得我是最顶尖、最棒的,因为我知道自己缺失的太多了。
“打工女皇”的称号很可笑,从来不觉得是一个好名声
《封面直播》:有很多人就说,您如果离开了这些供职的大平台,即便您获得了“打工女皇”的标签,离开了它们,可能什么都不是,您怎么看?
吴士宏:我今天也借你的平台说一下,“打工女皇”谁给我起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从来没有一个机会说这个事,其实这个好矛盾,一个打工者还“称皇称王”?
我觉得好可笑,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名声,我没觉得多好,也没觉得名副其实。
说我离开了这些平台什么都不是,要以前我不爱听。现在我觉得,对啊,如果不是在IBM的平台上,如果不是在微软的平台上,我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动静,不是那么大的动静,可能也没有那么多中国企业的老板来找我。
《封面直播》:您说以前不爱听,现在觉得可能有几分道理,是什么让您做了这个转变?是2002年以后的低谷吗?
吴士宏:我在人生低谷时顾不上想这个。当你想明白生活的状态要怎样,人生在世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在余生里边,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把这些想明白了之后,那些都不算事儿。
创业失败的主要原因还是自己“太自大、太狂妄”
《封面直播》:您原来年纪轻轻,二八芳华的时候生了白血病,用您的话说一个月只能赚30块钱,连拍一张证件照去应聘都拍不起,那种苦您都挺过来,把自己一路逼过来,用绝望的眼神获得了新的机会。那怎么到了2002年,怎么就突然跌下来了呢?
吴士宏:你眼前是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坑底,四周看不见有多高,你就是在坑里。这个时候我只想着我还有可能爬出去吗?
导火索就是因为我自己去创业了,其实我不太懂得创业,犯了很多所有致命的错误。比如说融不到资我就拿自己的钱垫,全垫进去了,另外还从别处借钱,借完了之后的债是我个人的。
当时,根本连创业的ABC都没学过,我以为那么多人创业,那我也要出门创个业。当时也是朋友们看到一个创业项目,我觉得很有意思,不过,我一开始没想去,后来朋友们八抬大轿似的叫我来,就去了。
当时创业失败,我觉得一方面就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的那些投资人、投资伙伴,全是行家里手。但是2008年金融风暴一来,他们都自顾不暇了,泥菩萨一样化了,这个时候你找谁呢?
另外一个因素就是,我挺自大自满的,我觉得去看看人家都能成,我还不能做成?这是我最根源的问题。
我觉得还是我给了自己借口,给了自己后路,我以为我什么都能成,所以栽了个狠的。然后就觉得欠债一定是要还的,但怎么还呢?一想,我把我自己再插上草标都卖不出去了,你再去给人做高管,你50岁出头的人了,你说我给你打工,人家都不敢用你。
患上重度抑郁的原因是害怕失败
《封面直播》:当时为什么会患上抑郁症,如何走出来的?
吴士宏:当时,我想了半天我觉得只有死,死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后来我知道那是重度的抑郁了,每天想着死这件事,觉得这是特别好的一件事,天天就是玩味,怎么个死法可能更好,死后的死相会更好一点。
简而言之我怎么走出来的?首先要把自己的状态调好,不然人一看你,就是觉得满面的死相。当时我遇到了一个机会,“误入了”教练的课堂。这本书里面有特别详细的,相当于把自己的伤疤扯开来给大家看,以证实这本书的可靠性。
在第一次进入教练的课堂,就是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然就偶尔出去一趟。那时候我是极度恐惧的,我三个多月不出门的,不出屋门,我都不见我们家狗儿,不出屋门,不接电话,跟阿姨不说话,下午四五点钟,我就上楼了。上楼以后把两层窗帘全都拉上,假装这已经是夜里了,我可以去想死的事。很黑暗的一段时间,至暗时刻的时候。白天我都要把它弄暗。
我一生都没有那么颓唐过,原来是病了,是重度的抑郁。但是当时你作为一个病人,不知道,就是觉得想着死的事,真的挺好的。但是人来一趟,真的对自己下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也非常庆幸没对自己下手。还是有强烈的求生欲吧,然后我就误入了教练的课堂。
当时,有两个好问题,应该是把我从重度抑郁里边拉出来的药引子吧。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你觉得你取得此生的成绩和成就的最重要的内在因素是什么。
我内在的因素,不给自己借口,不给自己留后路。这些都不是内在因素,那我为什么这样呢?我想了整整两个星期,就在这个桌子上,摆着纸,写各种各样的词,写完了划掉,就都不像那个内在最重要的。最后发现,原来最重要的内在因素是,我怕失败。
怕失败,一点都不高大上,但是再去想一想,什么叫失败?我怕的是什么失败?那个失败是什么呢?就这是自己延伸的。听一下绕口令,我发现我是觉得我在别人眼睛里的我是我已经有的成功,我不能比那个成功减少,只能比那个更光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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