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九岁的“上尉”在 8 天内，连续杀了 120多个陌生人。

但谁能知道？

一个月前，他还仅仅是个「豁免兵」。

你觉得，普通人离纳粹有多远？

01

1945 年 3 月底，德国西北部的荒野，一个 19 岁的少年独自在路上晃荡着，筋疲力尽，饿到眼冒金星。

他叫威利·赫罗德，是一名德国兵。

威利·赫罗德

他隶属的第六伞兵师，被英国人打得落花流水，狼狈地从荷兰逃回了德国。

混乱之中，威利和大部队失去联系。

如果他逃得不够快，英国巡逻队就会抓住他。如果他逃得够快，就可能和大部队离得越来越远，失联久了他就会被判定为逃兵，直接枪毙。

威利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不过他脑子还算清醒，知道英国人是从南边打过来的，所以一路往北跑，一直跑到了埃姆斯兰。

埃姆斯兰原本是德国西北部不出名的一个县。它在历史能留下一笔，全靠威利。

这个 19 岁的落魄少年，不久之后就会以「埃姆斯兰刽子手」而闻名天下。

彻底改变他命运的东西就在前方。

前方路边沟里停着几辆国防军车，看着像是被击中损毁了。见里面没人，威利飞快把这几辆车搜刮了个底朝天。

怎么连半块面包都没有！

就在威利快要彻底失望的时候，瞥见了车后座有一样东西。

一件崭新的德国空军上尉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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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利的军衔是豁免兵。

简单来讲就是比纯新兵（列兵）略高一点。比如希特勒在一战期间就是豁免兵。

上尉的制服威利根本没资格穿。

但这件制服仿佛是上帝或者是魔鬼赐给他的，在向他一个劲儿招手。

威利飞快脱掉身上的破烂，换上了上尉制服。

制服剪裁精美，笔挺地穿在威利身上，尺码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威利欣喜地模仿上尉发号施令，很快进入了角色。

不久，他在路上偶遇两名士兵，打算尝试一下自己的新角色，立刻拦住了他们。

02

「站住！把你们的士兵证给我看看！」

两名士兵吓坏了，乖乖照办。

这两人和威利一样，都是第六伞兵师走散的兵。

他认真验明了两个人的身份，然后严厉斥责他们，为什么不先对自己敬礼。

看着两人吓得面如土色，威利内心一阵狂喜：

我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上尉了！

威利索性演戏演到底，警告他们尽快找到自己的部队，不然全部当作逃兵处决！

话说了一半，威利突然想到：

如果我一直是这种光杆司令的状态，看起来还是太可疑了。

既然找不到大部队，不如我自己建一个！

「我命令你们加入我的麾下一起作战！」

「是！上尉！」

两个兵正式组成了一个不存在的部队——威利·赫罗德上尉作战部队。

他们很开心，这样就省掉寻找大部队的麻烦了。

威利也很开心，他也不用去找大部队了。

重点介绍一下，两人中有一个叫莱因哈德·弗雷塔格（以下简称老弗）。

老弗比威利大 3 岁，现在 21。

人不大，但战功显赫。

他在诺曼底摧毁了 16 辆坦克，5 次负伤。

但是因为智力水平堪忧，他一直没有晋升，和威利一样也是个豁免兵。

老弗这个人，天生就喜欢服从命令。而威利喜欢发号施令。

两人迅速组成了亲密无间的「搭档」。

第二天刚好是 4 月 1 日愚人节，这支三人小队开始踏上一场荒唐的「征程」。

他们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威利远远地就看到那里有个检查站，有士兵在检查过路散兵的证件。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少校制服的人。

糟了！

骗过比自己级别低的兵是一回事，但想要骗过上级就没那么简单了！

03

但……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威利一咬牙，主动上前对少校一个军礼。少校回礼，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

威利知道自己最大的漏洞是年龄，绝不可能有人 19 岁就能当上上尉。

他立刻撒了个谎说自己 25 岁，是最年轻的德国上尉。

他的部队刚刚遭遇敌人伏击，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中溃散了。

看着三人惨兮兮的样子，上校叫人拿出来了一些食物。

威利一阵风卷残云，终于缓了过来，壮着胆子请求上校再拨几个士兵给自己。

老话说的没错，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第二天再次上路，威利率领的部队，扩充到了 6 个人。

他甚至还要来了几辆自行车，带领部队全速朝最近的镇子行军。

快到镇子的时候，迎面缓缓开来一辆卡车，上面坐着一群迷路的伞兵。

威利没什么废话，直接亮明身份，把这群伞兵也收到麾下。

短短两天时间，威利从一个快要饿死的掉队士兵，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空军上尉，坐在卡车上，春风得意地指挥着手下 30 名士兵。

但危机就在眼前。

他们还没到镇子，就碰到了一个巡逻队。

为首的军官非常严格，说最近逃兵很多，还有间谍冒充德国军人，必须挨个检查他们每个人的士兵证。

怎么办？怎么办？！

身边的士兵们纷纷乖乖地掏出士兵证给军官看。威利大脑飞快思考着。

他慢吞吞地把手伸进口袋，摸着那张写有豁免兵的证件。

他强装镇定，语气非常轻松地和军官聊起来。

「你见没见过第六伞兵师？」

他不断地用第六伞兵师的行踪问题分散军官的注意力，车轱辘话搞得军官不厌其烦。

威利瞟着士兵们都检查完证件了，就很自然地和军官告辞，带着士兵们离开。

这样军官就不会注意到还没看他的证件。

「等等！」

威利吓得一个激灵。

04

「去了梅蓬镇记得向上级报告。」

虚惊一场。

经过这么一遭，威利不管去哪儿，都命令士兵们簇拥在自己身边。

这样士兵们就成了他的绝佳掩护。

毕竟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一个冒名顶替的长官，怎么会带着一群拿着正规士兵证的士兵呢？

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按理骗子应该小心谨慎点吧，威利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进梅蓬镇就主动出击，向当地长官报到。

他做得如此自然，以至于官员们都想不到要特意去检查他是真是假。

几杯酒下肚，威利向长官一通即兴输出：

其实我有一整支装备精良的炮兵连，还有个 15cm 的超强榴弹炮。

如果盟军攻打这里，我可以全部调过来帮长官您卖命！

威利这么说挺冒险的，因为别说是他，当时德国根本就没有 15cm 的榴弹炮。

威利不知道这个常识。

不过幸运的是，长官也不知道。

他被威利的义气感动，手一挥把他们的吃喝住全包了。

这还不算，他又拨了一批士兵到威利的麾下。

为了确保不被人发现自己的士兵证，威利晚上都是独自在房间睡觉。

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年龄。

威利想了个办法，每次遇到不同的人，都说自己快满 25 岁了，然后开始庆祝自己的生日。

这样一来，没有人再怀疑他的年龄。

除了这些小伎俩，威利假扮起上尉还是有许多先天优势的。

他出生在一个农村建筑工人家庭，但受过义务教育，上过技校。

虽说学得是修理烟囱专业，但他说话流畅，显得挺有文化，时不时还像希特勒一样来一段即兴演讲。

而且他皮肤白皙，好打扮，脖子上还总系着一条白丝巾，谁见了都夸一句优雅。

177 的个头算不上高，但身材还算魁梧。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自带一种骗子少有的自信。

这种自信让他得以瞒过他身边所有人，甚至是他自己。

05

在梅蓬镇好吃好喝几天后，威利发现盟军居然真的打过来了。

你以为他会拔腿就跑吗？

错了！

威利根本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反倒认为这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于是，他亲自带兵，两次参与了侦查盟军的军事行动。

他还临危不乱，机智的下令炸毁一座运河大桥，来延缓盟军进攻的速度。

他带起兵来颇有些少年将领的风范，可谓入戏之深。

只可惜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 0-5，

结果盟军还是在一天之内占领了梅蓬镇。

长官火速撤退，根本就没等到威利调来那一整个炮兵连和 15cm 的榴弹炮。

威利也狼狈地带着手下撤走，在路上卡车陷进沼泽彻底报废。

但他毫不气馁，迅速找到了附近的军队，找到一名海军陆战队军官，说自己刚刚遭遇盟军袭击需要援助。

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他要了一辆卡车给手下用，要了一辆汽车做自己的私人专车，还要了一门高射炮用来自卫。

高射炮有了，也得有人会使用吧，那再要一名专门操作高射炮的士官也很合理吧？

这个士官自己手下也有一队士兵，一起要过来也十分合理吧？

于是，「威利上尉」再度出风得意地启程的时候，前面有专车司机给他开车，后面跟着一辆卡车的部队，还有高射炮保驾护航。

原来有的时候迅速走上「人生巅峰」，只需要一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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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威利的身份吗？

还真有。

在一次撤退过程中，威利他们偶遇了一支海军陆战队。

一名高级海军军官要求他们每一个人必须出示士兵证。

这回无论威利怎么巧舌如簧都不管用了，军官坚持要验明他的身份。

无奈之下，威利只好硬着头皮说：

「我不小心把证件弄丢了。」

这引起了军官强烈怀疑。

他把威利等人全部扣押在指挥所，要打电话去核验他的身份。

06

完了！我会被拆穿！会被枪毙！

看到军官拿起电话，他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威利·赫罗德上尉？」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一个人走进了指挥所，一看到威利就热情地过来和他打招呼。原来此人是梅蓬镇那个长官。

他至今对威利口中那个 15cm 的榴弹炮印象深刻。

有过一起扛过枪的情谊，长官拍着胸脯给威利打包票。

「他就是空军上尉威利·赫罗德，不会有错的！」

三人在欢乐的气氛中坐下来，开始一起谋划进攻一个被盟军占领的村庄。

今时今日我们已经知道，那个时间点纳粹德国气数已尽，还有一个月就要投降了。

但这三个人还坚信他们会最终取得胜利，眼前的失利不过是遇到了一些阻碍罢了。

尤其是威利，这身制服他越穿越有股「超级英雄」的「使命感」，他认为自己有责任帮党国排忧解难。

三位「高级将领」制定了一个精密的计划，合兵一处决心一定要夺回村庄。

毫无悬念，三人被盟军打得落花流水。

村庄没拿下来，手下还伤亡惨重。

威利痛定思痛，认为老打败仗的原因，是手下兵太少，武器也不精良。

但是怎么才能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呢？

这时威利听说了一件事：

甲、乙两个营地之间转移囚犯，但是没有沟通好。

甲营地的囚犯乌乌央央出现在乙营地门口，却吃了个闭门羹。

因为乙营地本来就人满为患，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

这下尴尬了。

押运的警卫只能押着囚犯往回走。

半路上，许多囚犯趁着雾气和警卫松懈逃走了，分散到了整个埃姆斯兰地区。

这些人为了填饱肚子，只能偷当地村民的东西。

村民们不堪其扰。

威利听了这件事，眼睛都亮了：

对啊！还有数以千计的囚犯被关在战俘营里面。

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这帮「寄生虫」在后方坐享其成。

那么为什么不「废物利用」，让他们来对付盟军呢？

在另一个上尉的引荐下，威利来到了阿森监狱（全名叫 Aschendorfermoor，阿森多尔弗莫尔监狱营地）。

正是在这里，威利·赫尔德正式蜕变成了一个杀人狂魔。

07

阿森监狱隶属于埃姆斯兰集中营，建于 1935 年，设计可以容纳 1000 名囚犯。

但到了 1945 年，阿森监狱犯人数量已经严重超标，有足足 3500 人。

3000 多人挤在 14 个木棚里，生存条件之差可想而知。

而且虐待犯人的事也屡见不鲜。

囚犯大部分是德国兵，少数是波兰人。

罪名相当广泛，比如偷窃、思想犯、不服从命令，或者是有同性倾向。

这些人被迫在当地做苦工，尝试把沼泽地改造成农田。

阿森监狱的警卫队长舒特是一个极端嗜血的人。

他认为监狱犯人太多根本不是个问题——把多的全弄死就好了！

他每天盯着这群犯人，眼睛都红了，总不自觉摸枪跃跃欲试。

但是他的上级监狱长汉森严厉反对这么做，舒特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这时候，这个名叫威利·赫罗德上尉到来，对他来说宛如「天使」降临，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立刻从牢房里提溜出 30 名囚犯，站到威利面前。

他告诉威利，这 30 人是刚抓到的逃跑的囚犯，罪大恶极，请上尉发落！

舒特打得小算盘是，自己是没有权限处决犯人的，但如果是这位上尉下命令，那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威利虽然想用囚犯充实自己的部队，但也认为必须要先整顿秩序，对囚犯进行一番「清理」，这样也能树立自己的威信。

08

「我是萨克森人，你们当中还有谁是？」

威利问囚犯。萨克森是德国东部的一个州。

有好几个囚犯举起手来，满怀期待看着这位老乡，以为自己能被赦免。

「把他们往死里打！」

威利咬牙切齿地命令手下老弗。

老弗立刻动手，疯狂殴打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惨叫声在集中营里回荡，囚犯们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威利的脑回路是这样的：

这些人必然是有罪的，否则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而这些老乡居然犯了罪，丢了我们萨克森人的脸，我就有责任替家乡除掉这些「残渣」！

在这个真实的故事里，最可怕的一点，是威利始终坚信自己做得是正义的事。他打心底不认为这些囚犯和他同样是人。

老弗始终扮演了威利作恶的「排头兵」。

威利认为自己做的事是「正义」的，而老弗压根不会认为自己在作恶，他只是在服从命令而已。

他就是「平庸之恶」的典型范例。

威利挥手示意老弗停下来。囚犯们稍稍松了口气。

「处置掉他们。」

老弗立刻会意，把囚犯一个接一个拉到威利面前，然后开枪打死他们。随着一声声枪响，犯人一个接一个在威利面前倒下。

09

「住手！」

监狱长汉森快步走过来，气得五官扭曲。

「你疯了吗？你有什么权力未经审判就处决犯人？」

「我有来自最高层的授权。」

威利镇定自若。

「最高层？」

「对，来自元首本人的亲自授权。」

威利脸都没红一下。

汉森怔住了。

他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对方说得如此自然，实在不像是在撒谎。

而且他敢撒这么大的谎吗？

汉森态度缓和下来，礼貌地请求威利暂停处决犯人，他必须联系一下上级。

威利也非常礼貌地卖了个面子，可以暂停一下，但「明天下午五点，我会继续。」

汉森给上级打了电话报告此事。

上级回复，监狱不属于军队管辖范围，威利上尉绝对无权干涉监狱的事务。

他严厉禁止威利进一步处决犯人。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如果威利知难而退，那他就不会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是威利根本就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他既然认定了这件事是「正义」的，那么不达目的就不罢休。

舒特更不用说，他就像一只长期看守羊群的狼，对鲜血饥渴难耐，哪里肯放弃这个机会。他动用人脉，使尽浑身解数帮助威利拿到授权。

最终，他们说服了区领导。

区领导直接给汉森打来电话：

「威利上尉有权力审判囚犯，如果有必要，他可以处决囚犯。」

根本没有纳粹分子在乎囚犯的死活。

让他们活着是件麻烦事，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个上尉，愿意帮他们「清理」掉这些麻烦，他们根本不会深究这个上尉的身份是真是假，或者他有没有这个权力，而是尽力给他开绿灯放行。

就此，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威利了。

10

很快，威利和舒特列出了一条长长的杀人名单，决定处死 400 人。

两人开始讨论如何高效率完成这个巨大的「挑战」。

他们的谈话理智、冰冷，毫无人性可言。

威利命令囚犯们挖一个大坑。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正在挖自己的葬身之地。

一连挖了四个小时，大坑终于挖好了。

威利下令把高射炮运到大坑前 20 多米的位置架好。

士兵把囚犯驱赶到大坑前面，五人为一排站好。

囚犯们吓得肝胆俱裂，哭喊着向威利求饶，威利丝毫不为所动：

「现在太晚了！」

他命令囚犯们高喊「元首万岁」然后下令发射高射炮，开启了大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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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威利的想象中，高射炮连飞机都能击落，用来消灭这些犯人肯定很轻松。

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高射炮响了四声就卡住了。

尘土飞扬，有些人被击中摔成碎片，有些人受了伤，但大部分人毫发无损。

他们躲进了坑里，试图躲过炮弹袭击。

威利气急败坏，冲着士兵大喊：

「快把该死的炮修好！」

有些犯人撒腿逃跑，现场陷入一片混乱，到了失控的边缘。

威利管不了那么多，大喊着命令手下开枪扫射。

他甚至亲自带头朝坑里扔手榴弹。

屠杀从傍晚开始，到了晚上已经有大约 110 名囚犯被杀。

有许多还活着的人被铁锹砸死，甚至被活埋了，因为在埋葬他们之前，没有人愿意费心检查他们是否真的死了。

威利俨然一副集中营「主人」的样子。

而作恶这件事一旦开了头，残忍和嗜血就会不断被激发。

他肆意戏弄囚犯，把折磨他们当作娱乐活动，然后毫不留情地一枪打死。

连续屠杀了两天之后，威利下令晚上举办个派对，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集中营的警卫们带着妻子或者女友一起欢聚一堂。

威利和他们打成一片把酒言欢，其乐融融。

欢快的音乐声和跳舞的声音萦绕在集中营里，飘过一个个堆满了尸骨的大坑上空。

无法想象这里白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威利虽然疯狂，但始终小心地避免身份曝光。

他再度撒谎说自己的 25 岁生日到了，在集中营的食堂里庆祝了自己的生日，喝得酩酊大醉。

一声炮响惊醒了威利。

11

4 月 19 日，盟军的飞机炮弹意外击中了阿森监狱。整个营地着火，浓烟滚滚。

囚犯们被烟呛得纷纷从营地涌出来。

虽然还是醉醺醺地，但威利本能地下令，把这些人全部射杀。

受害者不计其数。

大火烧毁了集中营的档案馆，威利手下亡魂的名字和数字，永远成了谜。

监狱长汉森瞅准机会打开了集中营大门，带着一批囚犯逃走，离开了威利的魔爪。

混乱之中，威利从警卫中挑了 20 人，组成了一支部队，仓皇逃走。

他们来到了莱尔县，冲进了当地一家酒店。

当时刚好有两个逃兵也来了这家酒店，向酒店老板的女儿——21 岁的安妮莉丝要一些吃的。

好心的安妮莉丝把他们带到厨房款待他们。

这时，威利突然带着一群人闯进了厨房，见到他们立刻拔出枪来。

威利检查了两人的士兵证，确认他们是逃兵，当场宣判了他们死刑，要打死他们。

安妮莉丝抓住他的胳膊向他求情：

「请不要杀他们，上尉先生，看在我的分上。」

威利盯着这个漂亮的姑娘，目光贪婪起来，犹豫片刻说道：

「今晚你会和我一起聚会吧？」

为了救两条人命，安妮莉丝点了点头。

经过阿森监狱的那次死里逃生，威利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这场战争恐怕注定要失败了！

而他的「上尉」身份还能坚持多久，他也不知道。

他渐渐失去了组建军队去攻打盟军的热情，而是决定利用身上的这件制服，在末日到来之前狂欢。

12

接下来的几天，白天威利带着手下组成了一个所谓的「法庭」，四处抓捕逃兵、「叛国者」。

一旦被抓住，威利直接宣判，当场处死。

晚上，威利一伙过起了声色犬马的生活，像是没有明天一样。

威利每晚都要换一个女人。

他还和一个荷兰女人贝蒂同居了起来。

而情人关系，让他有了「更好玩」的游戏。

他把五名犯了间谍罪的荷兰人从监狱里揪出来，搜刮完他们的随身物品，私设公堂判了他们死刑。

然后强迫贝蒂把判决翻译成荷兰语，宣读给她的同胞听，还强迫她观看死刑，就像是看电影一样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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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 年 4 月 30 日下午 3 点 30 分，阿道夫·希特勒在地下室开枪自杀。

8 小时后，威利·赫尔德的好日子也走到了尽头。

威利和部下在一家酒吧醉生梦死，被盖世太保抓捕。威利被验明身份，当场剥下了上尉制服。

他居然做了整整一个月上尉！

13

伴随着纳粹第三帝国的覆灭，威利·赫尔德的上尉身份也终究如泡影幻灭。

没有了这身衣服，威利重新变成了一个扫烟囱的人、一个身份低微的豁免兵和一个战犯。

他的手下听说他根本不是上尉，个个惊掉下巴。

特别是老弗，哭得像个孩子。

威利被关进了盖世太保的监狱，从天堂坠入地狱。

他整整四天没东西吃，饿得把自己那本写着豁免兵的士兵证撕成小条，一条一条吃了。

「士兵证的味道就像没有黄油的白面包。」

他后来在审判时这么说。

5 月 3 日，威利在军事法庭接受了审判。

此时谁也不知道，还有 5 天德国就会无条件投降。

威利的罪名非常清晰，根本不用查：

冒充上尉肆意谋杀加抢劫。

更方便的是威利根本不狡辩，他在法庭上对此供认不讳，甚至非常自豪。

按照常理，法庭只需要讨论他在哪棵树上吊死就行。

但是纳粹没有常理可言。

几位长官讨论了半天，最终一致认为，威利是个伟大的人。

他们判决威利无罪释放，并把他送回前线。

特殊时期需要特殊手段，军队就需要威利这样果断的「人才」。

而那些被屠杀的囚犯呢？

没有人在乎。

威利被邀请加入「狼人行动」，成为秘密组织「狼人部队」的一员。

「狼人行动」是纳粹党卫队队长海因里希·希姆莱组建的，目的是在敌后搞破坏。

这支部队招募的都是被纳粹洗脑的顽固分子，据说最小的成员年龄只有 9 岁。

威利斗志昂扬地来到了「狼人部队」，发现身边的人都在做着解放柏林的春秋大梦。

但他们连车和燃料都没有，打算走着去解放柏林。

即使被洗脑程度如威利这样的人，也能看出来他们注定要失败。

于是，他表面上和战友们一起喊着要解放柏林，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逃。

攒了足够的口粮之后，他偷了点盘缠和一辆自行车，从部队里溜之大吉，往家乡的方向一路狂蹬。

因为交通不便，钱也不够，他逃到了威廉港就停了下来，暂时在城市郊区找了个廉租房住下。

为了赚钱，他干起了老本行——扫烟囱。

于是，威利重新隐藏在人群当中。

他走在大街上，烟囱刷搭在肩膀。

来往行人看着这位稚嫩、帅气的小伙子，谁又能想象出来他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只要威利安分守己藏起来，等到邮政畅通了，就写信给他爸，让他爸过来接他。

两个人就能一起坐火车回老家。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就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度过这一生。

但是……

14

5 月 23 日，威利偷了一条面包，被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抓了个正着。

问题是，威利身上完全有足够的钱来购买面包，甚至他都不缺口粮。

这不是他第一次偷面包了。

他确定自己不会被抓住，就像他认为不会有人拆穿他是冒牌的上尉。

但正是这份过度自信害了他。

威利再次来到了监狱，只不过这次不是以上尉身份，而是成了阶下囚。

因果报应来得如此之快，他终于尝到了那些被他折磨的犯人是什么滋味。

监狱里伙食太差，以至于他轻了 9 公斤，饿得路都走不动。

一直到了 9 月底，英国情报部门才搞清楚，自己抓到了一个被通缉的重要战犯。

他的恐怖传说已经在埃姆斯兰地区流传甚广。人们送给他一个绰号——「埃姆斯兰刽子手」。

1945 年 9 月 11 日，威利·赫罗德迎来了他的 20 岁生日，他年轻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

为了给遇害者一个体面的葬礼，同时确认死者数量，英国上校潘切夫开始组织挖掘尸体的工作。

不知道是出于赎罪还是想博得同情来减刑，威利主动要求参与。

1946 年 2 月 1 日，威利和其他 50 名和屠杀相关的罪犯，被重新带回了阿森监狱。

他们的任务，是亲手挖出来那些死在他们手下的尸骨。

为首的是潘切夫上校，中间的是威利

15

数百名市民围观了整个挖掘过程。

渐渐地，泥土中出现了人的躯干。

这里开始散发出一阵阵恶臭。挖掘工作极其缓慢，持续了好几个小时。

一名女孩忍不住大哭，被她的母亲掌掴后变成低声抽泣。

一名波兰警卫看到同胞腐烂的尸体后，情绪一度崩溃，跳进了坑里威胁正在挖坑的凶手们。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威利不知怎么自然而然就成了挖尸体小队的领导者，指挥着大家工作。

他甚至找潘切夫上校谈判，希望能给自己和「手下」的人一顿午饭，这样就能更卖力「工作」。

不知情的人，可能会误认为这是一个工头在和甲方谈判。

可想而知，潘切夫上校十分震惊，然后拒绝了。

他们一共挖了四个大坑，共挖出了 195 具尸体。

然后，威利等人又被命令挖坟墓，将死者在两位神父的祷告下安葬。

在墓前，潘切夫上校这样说：

「无论你在天堂的哪个角落，你们这些德国人和波兰人，在去年 4 月的那些日子里被子弹或手榴弹打死，或者被活埋……

我们在这里缅怀你，并在上帝面前承认你的死亡。

我们还有另一个任务：

在人类面前承认你的死亡，承认你和数百万同胞的死亡！」

16

1946 年 8 月 13 日，德国奥尔登堡市正值盛夏，酷暑难耐。

但市民依旧成群结队前往法庭。

每个人都想亲眼目睹一下，那个臭名昭著的「埃姆斯兰刽子手」——威利·赫罗德。

但和他们的想象不同，这个刽子手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模样，棕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穿着非常整洁。

他环顾法庭，向人们微笑。

最左边的是威利

在整个庭审中，威利以一种漠不关心的平静态度听着指控，时不时做做笔记，面对证人时也不忘记保持微笑。

「你能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变成上尉的吗？」

律师问威利。

「当时我仍然相信德国会胜利。

1945 年 4 月初，我在荷德边境穿上了上尉制服。」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想组建一支战斗队，阻止前进的英军，我成功了。」

「你也可以作为一名士兵参加战斗，你不需要成为上尉。」

「作为一名三等兵，我不能指挥任何人。」

最终，法庭裁定威利等 13 人对谋杀 125 人负有责任，判处威利和舒特等 7 人死刑。

舒特特别喜欢看到别人死，自己却极其贪生怕死。

他洋洋洒洒亲自写了一份认罪书，恳求法庭网开一面。

他的妻子也用尽一切手段来拯救他，在法庭上说他们「25 年来婚姻幸福」，说舒特是一个好父亲，是一个诚实善良的人。

相比之下，威利表现得平静许多。

他从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

威利的父亲也围观了他的审判。

他脸色凝重、沉默不语，一直回到了老家才说出一句，

「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该死」。

1946 年 11 月 14 日早上六、七点，威利被狱卒叫醒，并被告知他将于当天上午十点被处决。

为了防止他自杀，从这一刻他一秒钟都没有机会独处。

这位「埃姆斯兰刽子手」面色苍白，筋疲力尽，即将遇到一位专业的刽子手。

21 岁的威利走进行刑室，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终点——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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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或许从他 8 岁那年就注定了。

那是 1933 年，那一年希特勒上台，纳粹在德国掌权，把威利和整个国家带向毁灭。

10 岁的时候，威利被强制加入德国少年团，但一年后被开除，因为他不愿意参加训练，还想组建一个乐队自己当领头的。

年纪稍大些他又加入了希特勒青年团。

少年团、青年团这两个组织分别面向 10 至 14、13 至 18 岁的男孩，目的都是从小洗脑他们对希特勒和纳粹党绝对忠诚。

一满 18 岁，威利就主动加入了国防军。他在一次战争中肺部中弹，但幸存下来，被送回家疗养。

即使在家的时候，威利也从不脱下制服。

他热爱制服，制服给了他虚幻的权力和荣誉感。

穿上制服他就好像拥有了指挥别人的权力，他好像就能决定他人的生死。

那时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人生会被一件制服毁掉。

他不知道，制服带来的权力是虚幻的，当制服脱下，他便什么也不是。

拷打别人的人，竭力去摧毁他的同类的人性。

作为后果，他也摧毁了自己的人性。

——萨特《死无葬身之地》

斧头落下，威利结束了一生。

他死后没有人愿意领走他的尸体，被警方埋葬在一个公墓。

阿森监狱大屠杀受害者遇难的地方，现在是一座战争公墓，俗称赫罗德公墓。

威利死后，他的母亲经常对人念叨，「我在战争中失去了儿子」。

没有人反驳她，说她而儿子实际上是战后被处死的。

或许，威利·赫尔德早就在战争中，在纳粹政权的统治下，在那件制服下「死去」。

变成了一个连他家人都不认识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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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年，威利·赫罗德的故事被改编成黑白电影《冒牌上尉》，在多伦多电影节上映。

《冒牌上尉》海报

电影冷静得如同一个警示寓言。

全片没有一个恐怖的镜头，但却堪称一部名副其实的「恐怖片」。

参考资料：

参考资料 :

[1] http://www.WIKIPEDIA.com：Willi Herold

[2] http://www.Hollywoodreporter.com :The CaptainFilm Review

[3] 剧照来源：电影《冒牌上尉》